《人生就是要“不由自主”》——在云上迦南“复活节超级见证会”上的发言
感谢赵晓弟兄的邀请,使我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来为主作见证,我分享的题目叫做《人生就是要“不由自主”》。在分享之前纠正一个错误,海报上把我列为官员,其实我只当过最芝麻的官,算不上“官”,是 “吏”,而且那是“古时候”的事了,顶多是个”前官员”。与前面三位功成名就的科学家、艺术家、企业家不同,现在只有一个“家”,就是“家庭教会”的“家人”。
我叫张坦,还有几天就满69岁了,按中国人的习惯,可以称为“古稀老人”。从主观感受来说,我的生命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狂妄”、“绝望”、“盼望”;从与主的关系来看,则是“被主抓住”和“抓住主恩”两个阶段。
与我的名字寓意的那样,我相信人生就是“张开的坦途”,十分的自义和骄傲。我小学没毕业就考取了大学,学生期间与同学编了首版就发行十万册的《中学文言实词选讲》;毕业后分配到贵州省宗教局,还未转正就担任了分管基督教和佛道教的处长;撰写的《乌蒙山区基督教调查报告》,获中央统战部一等奖;出版专著《窄门前的石门坎》,当年被认为是“中国第一本正面评价传教士的著作”;主笔撰写的《乌蒙山区基督教与新农村建设》,是贵州省首次也是唯一一次获得的“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40岁前,的确是“张开的坦途”,都是“眼目的欲望并今生的驕傲”,那是一种动物式无知的生命状态——“狂妄”,可那时并不能自觉。
接下来我要说到第二阶段的“绝望”。原来我的仕途可谓“锦绣前程”,是重点培养的“第三梯队”。但随着耀邦下台,我发现“落实政策”的工作主旋律变成了“防范管理”,我们说的往往跟做的不同,我们大会上说的往往跟小会上不同,我们对宗教界说的往往跟对宗教干部说的不同,我们的工作对象不是像朋友而是像敌人,我们不是帮助而是限制,我们不是管理而是管制,我们打击真正的宗教信仰者而扶持一些宗教职业者(以宗教为幌子骗名骗利的投机倒把分子)。有一次,我看见一份工作内参,北京的宗教部门吹嘘如何欺骗特蕾萨修女,以欺骗善良而为荣,我顿时感到我们的工作万分可耻;又有一次,我的同学、一位宗教局的高层领导大言不惭的吹嘘如何统战星云和尚,他的描述中星云和尚也不过是呼来唤去的工具,我感到我的工作离我宣誓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越来越远。到了89年,我的政治信仰破灭,人生第一次没有了方向。出于对中国政治的绝望,“不食王膳”炒了体制的鱿鱼。一餐饭上认识了中国近代著名爱国企业家卢作孚的孙子,受他邀请担任了当时成都最大的合资企业新加坡维信华新的总经理,之后不爽商场的尔虞我诈,出于对中国经济的绝望,净身出户炒了资本家的鱿鱼。再之后自办文化企业,是中国最早承包国家电视媒体的“吃螃蟹人”,曾经同时在四川台、成都台、贵州台拥有6个电视栏目,中国房地产商会的会刊《中国住宅》,也是由我的公司出资经营和编辑。我天生对钱对权对名都没有野心,明白生命不能以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为目的,于是我就在中国文化里寻找生命的意义,与儒释道各家人物均有往还(比如儒家的刘梦溪、蒋庆、张新民;佛教的台湾寄梦法师、噶陀寺的莫扎活佛、慧海法师;道教的两任中国道教协会会长傅圆天、任法融都是我的朋友),甚至还利用职权成立了“奇绝表演队”,与当时时髦的气功大师们沆瀣一气。不管是“雅文化”还是“俗文化”我都染指,可正是“搞文化”也就是深入了解了文化才有对中国文化的绝望:如果说,儒家使人立得起,释家使人放得下,道家使人看得开,气功使人增能量,那有没有一种同时使人立得起放得下看得开又增能量的“了义”呢?这种“了义”又到哪里去寻找呢?搞政治对政治绝望,搞经济对经济绝望,搞文化又对文化绝望,对外部世界的绝望反过来使我对自己的人生也开始绝望。
人的尽头是神的开头。现在我讲一个“被主抓住”的小故事。2011年底,家父在病榻上弥留之际,张春雷弟兄(就是现在因信仰坐监的张春雷长老)与吴彩金姊妹从深圳赶来贵阳,在病房为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家父施洗,他们要求我也要一同做决志祷告,说只有这样才有果效。在他们的“胁迫”“诱骗”下,我跟着决志,但完全没有真正地感到内心的渴慕,而是出于孝心——在最危急的时刻希望家父的灵魂有一个好的归宿。因为这时我在理性上能够接受基督教,尤其是写《窄门前的石门坎》时对柏格理等传教士精神的仰慕,清楚地看出来他们耕耘的地方,结出的果子比佛教、道教、儒家、甚至比自由主义都好。之后,春雷弟兄与阿信弟兄相继劝我参加查经班学习,一来我磨不开人情(家父的追思祷告与葬礼都是春雷弟兄教会帮助安排的),二来我多年有一个价值上的思考:基督教的一套道德规范与强大组织结构最有益改变当下病入膏肓的中国,何不趁此机会接触教会,利用一下教会达到经世济民的理想。于是,在这两个“不良动机”驱使下,2012年2月20日,贵阳活石教会帮助我们组建了尼哥底母查经班(这个名字是阿信弟兄的贡献,与我们今天的海报一样,错把我当作“犹太人的官”),整个查经班十几个人只有我一个是非信徒,看来就是为了专门“收拾”我而成立的。大家在苏天富牧师和仰华牧师带领下,查考《约翰福音》(大家看得出来,我接触基督教并不是出于信仰,仍然是一种文化人的自以为义)。
查经的第一天就起了“冲突”。自由讨论时,姚勇弟兄说:“主耶稣是为了我们死在十字架上,他的宝血为我们而流,祂的复活也是为了让我们得救,因此我们必须用爱来回报祂。”我听了这句话很反感,就怼了回去,我说耶稣钉十字架牺牲我很尊重,但我不认为这和我有啥关系;而且,“死人复活”与《圣经》里面其它神迹一样,都违背理性,因此我无法接受。我亮明立场:我不相信有神,更不相信神迹;但我从文化价值上认同基督教,认为基督教是可以救世的工具。你想,我怎么会相信神迹呢?我那些年与柯云路、谢永建等成立“中国生命科学研究院”,与天下差不多一半的牛鬼蛇神打交道,看他们装神弄鬼,我多次“以身试法”,他们的“法力”都不足以让我信服。可爱的尼哥底母弟兄姊妹并没有对我口诛笔伐,他们真诚相信神会改变一切。
我实用主义地吸收福音,当查考到第二章“水变酒”神迹时,我暗自笑话;查考到第三章耶稣对尼哥底母说:“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进神的国”,我开始揣摩“重生”这个从未接触过的新概念;到第八章“真理必叫你们得自由”,我已经为我曾经的“自由”观有所汗颜;到十四章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我焦虑地反思是我在利用基督教,还是基督要用我来作器皿。之后一章章耶稣的宣告、行实、劝勉、神迹、预言,直到在十字架上最后一句话“成了”,我顿时心生大感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人都会感叹人生命的“完了”,只有神子才会庆幸神计划的“成了”(后来看布道会一位名牧也说过同样的话,看来感动他的灵也是感动我的灵)。我将信将疑地相信有神了,但并没有认为这个神就是我的救主。
我也一直没有去教会礼拜。到了复活节,也就是十一年前的今天。苏牧师给我打来电话,提到:“教会有个庆典,你是否愿意来参加一下?”二十年前我就熟悉这类活动——那时是作为宗教干部身份去祝贺宗教界的节日。想想第二天无事,便与太太一起去了,仍然是去祝贺的心情。节目是照例的唱歌、舞蹈、小品,对于我这个经常组织大型演出的文化传播公司老板来说,都是些“小儿科”不值一提。当庆典进入到最后,苏牧师呼召愿意决志的人到台上去时,我“不由自主”第一个冲到了台上,不但太太大为惊讶,甚至吓了我自己一跳;我“不由自主”泪流满面,“不由自主”内心震颤,“不由自主”听到一个呼唤!“不由自主”,只有这个词能够说明当时的状态——现在我知道,这就是有一首赞美诗歌中唱到的“主爱奇妙莫名”。这一刻我相信了“神迹”,因为“神迹”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就在我走上台的前一秒中,我还想着演出终于结束了赶紧去母亲家,可接下来的一秒,我突然做了一件在以前的自己看来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在那一刻,主耶稣让我突破自己的“理性”,真正地获得了“重生”。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其他的奥秘:“童女怀孕”、“变水为酒”、“耶稣复活”迎刃而解,就在那一刻,我理解了不是我在寻找什么,而是主在抓住我。
从来就是“我”作主、“我”主动、“我”可以,一生没有求过人。虽与儒释道各家大师结缘,然终于没有成为几家门徒。而短短的查经,薄薄的《约翰福音》,没有文凭的苏牧师仰华牧师,小师弟春雷弟兄,就使我这个骄傲的狷狂之徒顺服,我相信他们的解释:“不是我们能,是主能。”后来认识主以后,才发现是神要破碎我的“小聪明”,因为这些“小聪明”只能让我在世俗间“成功”,使我永久地在“肉体的欲望、眼目的欲望、今生的骄傲”里迷失沉沦下去,陷入所罗门哀叹的“虚空的虚空”。神要堵死这些“聪明”路另外给我开一道“生命”门,神在我们“成功”引起“骄傲”的时刻让我们“失败”是“不叫我们遇见试探”,在我们“失败”的时候给我们“通道”是“救我们脱离凶恶”,这在《主祷文》里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我们,恩典啊恩典!其实神早就在按他的心意而不是按我们的心意在引导我们、保护我们、塑造我们。
我有一个体会,是否“重生”的一个标识是仍然“自以为义”还是“靠主而行”。你对自己有把握,仍然“自以为义”,那可能你把理性当成了神。而“靠主而行”,主既然抓住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因为祂应许过“我不撇下你”,主的智慧超过人的智慧,唯一要求我们的就是对祂的“信心”。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来说,我们一生都在寻找真理,总想“掌握”真理,其实只不过是知识分子的白日梦;把自己投入真理,让真理来掌握自己,让圣灵来引导自己,你紧紧抓住主恩,“不由自主”顺服、跟随,才是有限的人生需要的真正境界。这就是我要告诉大家的一个心得:主要拣选我们,我们最好就是“不由自主”顺服、跟随,让主爱进入心间。
我再讲一个小故事,从我的受洗也可以感受到神的奇妙护佑。在我受洗前一天,两位牧师被有关部门约谈,让他们取消第二天的洗礼。那个时代逼迫没有现在这般紧,两位牧师坚持到凌晨4点终于被放了回来。我们的洗礼安排在青岩教案发生地——150年前的同一天(端午节),四位天主教徒(罗廷荫、张文澜、陈昌品、王玛尔大)就在我要受洗的小河边被砍头。其中的王玛尔大只是修院的厨娘,当时正在河边洗衣。兵丁押着三个修士来到河边,王玛尔大问“做什么”? 兵丁答“砍他们的头”。王玛尔大回答:“他们只是些小毛头,还没有资格为主受死,要砍便砍我的头”。说完扔下衣物自动就死,随即欣然就义。他们也成为中国被罗马教廷封圣的第一批圣人。王玛尔大死时的年纪是59岁,与我受洗“埋葬旧我”时同岁。教会的牧者并不知道这些典故,是神安排要在这里、在这一天举行洗礼。当我们去到姚家关时,见到一大群佛教徒在那边欢天喜地,还有一些官员前来祝贺,原来是一个小祠堂被佛教改建为寺庙。主持改建的贵州佛教协会副会长藏青法师是我当年把她送进佛学院的,她一直把我视为“恩人”,她十分惊奇地发现了我,以为我也是去祝贺她的,兴冲冲迎上来。我告诉她:不好意思,今天是我自己的大日子,便在她落寞的眼光下匆匆离开了。来到我们洗礼的地方,几十位警察和便衣早已严阵以待,但是,同样两个宗教活动同时在一起举行,警察就没有理由取缔一个维护一个,就这样,我们的洗礼就在佛教的掩护下顺利举行了——你说神做事是否有祂的安排?祂要成就什么就能成就什么,我们只需“不由自主”顺服、跟随就行。
由于我是通过“尼哥底母查经班”认识耶稣的,非常希望把神给我的恩典分享给像我一样的知识分子。中国当下普遍存在的“信仰危机”,知识分子是其中最大的受害群体,中国知识分子长期被洗脑,要到教会去有很大障碍,如同尼哥底母,夜晚才敢来见耶稣。
“尼哥底母查经班”并不同于教会传统的查经班,而是以《圣经》为依据探讨各种社会热点和哲学、文化问题,很对知识分子的胃口,许多知识分子就是参加“尼哥底母查经班”,从而跨出了认识真理的第一步。我认为这是神在“尼哥底母查经班”这一事工上开路,祂要我们“不由自主”跟随就行。
于是与张春雷长老一起把这个模式向全国推广。但真正有成果的是秋雨之福在冉云飞弟兄家举办的班。这个班一开始在秋雨教会内引起争论,一位牧师说教会内的牧养都来不及,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教会外的工作。王怡牧师坚持了这个模式并亲自带领这个班(之后是英强长老带领),除了冉云飞弟兄外,还有数十位知名的知识分子都在这里归向了主。感谢主,“尼哥底母查经班”是神给中国知识分子特设的一条通道。
离开大陆后,随着逼迫加紧,我们的“尼哥底母查经班”能够坚持的不多,但神又借“疫情”给我们打开了网络的通道,我们在网络上继续了“尼哥底母查经班”,现在每周二在ZOOM上举行的“尼哥底母真理追寻会”就是这个班的继续。只不过功能发生了变化,强调一手拿《圣经》,一手拿报纸,用《圣经》的观点,关注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以视为“尼哥底母查经班”的升级版吧。“尼哥底母真理追寻会”联系了澳洲、中国大陆、港台、新马、菲律宾的一批牧者、神学院老师和社团的领袖,欧美弟兄姊妹也间歇参与其中(因为时差我们的聚会往往是他们的半夜)。
澳大利亚的墨尔本,曾经是中华内地会向中国传福音的大本营。内地会的档案就现存墨尔本神学院,在华第一位殉道的是澳洲内地会传教士明鉴光,内地会的最后一位总督罗韦德也是澳洲人,发往中国的那一封著名电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把20世界伟大的殉道者王志明带进主怀抱的也是澳洲传教士尼科尔斯。我发现在当下的福音大潮中,内地会的传福音策略特别应该研究和推广,于是计划成立一个“内地会研究中心”。不想有司网管潜入我的邮箱侦知了这一计划,便在我们还没有成立时就由十几个部门“联合执法”,取缔了一个尚不存在的“非法组织”。感谢神,让我落脚墨尔本,我们可以完全不受干扰,仅凭圣灵带领做当年做不了的事情。于是,我们成立了《海外华人宣教使命团》(原申请“澳洲内地会”但因为已经有人使用了这一名字未能注册,现在我忝列主席),继续当年内地会的传统,由我们的牧师王伟强在澳洲的内地、华人打工的缪都那“开荒”成立了教会,由同工洪超在华人新移民较多的云顿市成立了教会,在另外一个华人旅游打工的工厂也建立了查经班,还与巴基斯坦的一个贫民教会建立了长久的帮扶和交流。
主对我们的引导也往往借助于一些衷心于祂的仆人。在我归到主的怀抱不久,王怡牧师鉴于对“基督教中国化”的警惕,命我给“华西圣约神学院”的同学们讲“基督教与中国文化”。我也一直认为,中国阻碍基督教的势力不是共产主义和无神论,而是中国的专制文化和偶像崇拜。仅就现实来说,当局“对基督教的法制化管理”是中国法家的传统,“基督教中国化”是中国儒家的招数。王怡牧师是一位“先知”性人物,在当局还没有正式推出这两大杀手锏时就已经看出端倪,2012年就让我去给华西圣约神学院的神学生讲基督教与中国文化。在给第一期学员讲了该课后,李英强长老又来电让我再给后续学员讲。这时,我因为一些原因已经不方便回国。但我一直认为这是神给我的使命,能够从政府管理、社科研究和家庭教会三重视角来接近基督教的人全中国大概不会有几个,这既是神对我的恩典也是恩赐,祂让我经历就是为了使用。因此连续10年我都在改写讲义,准备有一天重开这门课。现在这本讲义已经从当年的15万字变成了160万字,随着灵命的成长讲义也逐渐成熟。感谢神在网络上开道路,现在,我可以每周五带一个研究班,每周六讲3小时公开课,希望尽快为华人教会培养出一批可以与“基督教中国化”论战的护教人才。我的讲义都放在我的博客上,欢迎大家围观批评。
有一次在“尼哥底母真理追寻会”分享见证时,一位上海的弟兄送给我一句话:“走十字架道路,就不可能有张开的坦途”。谢谢他,我把这句话“偷”下来用到今天的见证中,提醒我们不要“自以为义”而要“靠主而行”,也是回应了我今天“不由自主”的主题。
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回头一看,处处都是恩典,而且我们也知道神恩典的秘密,那就是恩上加恩,力上加力,越用越多。用《赛六四8》的一句经文来结束今天的分享:耶和华啊!现在你仍是我们的父,我们是泥,你是窑匠,我们都是你手中的工作。谢谢大家!
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