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爱与恨
2月25日是母亲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母亲离开了我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母亲,但母亲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是母亲怪罪儿子没有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一点安慰?是母亲怪罪儿子没有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送她一程?不,都不是,这不是我们母亲的风格,母亲在清醒之时就出于安全考虑反复嘱咐我们不要回去——她总是自己扛着痛苦,送给其他人祝福。她不回来我的梦中,是担心我们思念太深。 回忆母亲总是从爱开始,一个人爱特殊的人群比如家人,在一个时段爱某些人本不足奇,难的是一生都在爱,一生都爱各种可爱不可爱的人。而我们的母亲,就是“难的是”这一类的人。只是她的能力有限,虽然她尽力去爱,舍己去爱,但“事迹”不显著(参见《母亲的遗产》一文),没有入选各色各样的“爱心大使”。只是,我听到一件事:两个曾经的老邻居见面,其中一位告诉另一位我们母亲去世的消息,而这另一位老邻居——已经多年没有来往、母亲没有对他有过什么值得记忆的帮助、六十多岁的大汉——竟在大街上毫无掩饰地嚎啕大哭,引来路人瞩目。这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爱不是写在功劳簿上的,爱是写在人心里的——不但是得到爱的亲人,并没有直接得到爱的其他人心里也是有账本的。因为爱的确像种子,它似乎看不见摸不着,但在你不断的播撒中,爱就悄无声息地种进了别人的心里。 从“爱”反过来我又考虑到“恨”——我们的母亲恨过谁?谁恨过我们的母亲? 谁恨过我们的母亲?寻着她的生活足迹搜肠挂肚,想来想去真没有谁。这大概因为母亲是“好人”,对她恨不起来;也大概因为母亲是“小人物”,不值得人去恨。文化大革命中,姐姐当“知青”时房屋失火,身无分文逃回贵阳。那时候两派斗争水火不容,但无论是造反派、保皇派甚至正在接受斗争的走资派,大家都抛弃“阶级立场”纷纷捐钱捐物,可见没有谁恨我们的母亲。 “我们的母亲恨过谁”更让人难以置信——在一个你死我活阶级斗争为纲的环境里,在一个“仇恨”充斥方方面面且深入人心的国度中,母亲从地主家庭千金小姐、总统府年轻貌美的官太太“堕落”到工厂职工,丈夫蒙受不白之冤关入牢房,母亲(我们的婆婆)被迫回乡劳动七十岁挑水摔伤致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嗷嗷待哺,“国家”给予我们这个家庭太多太多的不公对待,“社会”几乎堵死了我们这个家庭所有的生存空间。母亲有理由恨,有资格恨,但她真的没有恨过谁!甚至,我们很少听到她有“